《生之敵》看完了，感覺越到( dào)影片後半程越是驚喜滿( mǎn)滿。喜歡日影和日劇的我( wǒ)很難不被這種反覆推敲( qiāo)生活細節的劇情編排所( suǒ)打動，看到很多的影評都( dōu)提到了維姆溫德斯，想必( bì)是在說去年的新片《完美( měi)的日子》吧。《生之敵》將故事( shì)發生的範圍進一步縮小( xiǎo)，主要就在男主角渡邊的( de)小宅中，偶爾帶一些酒吧( ba)的室內戲。而生活細節在( zài)劇情中發揮的作用是暗( àn)暗的，但是具有重要推動( dòng)作用的。

“幻想”是影片中一( yī)個重要出現的因素，這樣( yàng)的處理方式不稀奇，在《生( shēng)之敵》中則形成了推動故( gù)事向前發展和外化主角( jiǎo)內心世界的詼諧處理。如( rú)同紅顏知己一般的女學( xué)生，已經離世的妻子，曾經( jīng)的學生，或許成功或許平( píng)庸，在酒吧認識的曼妙少( shǎo)女。在渡邊生命的最後時( shí)刻他們均留下了痕跡，在( zài)最後一場暴雨戲中这些( xiē)幻想中的人物尽数出场( chǎng)，构成诙谐悬疑可笑的组( zǔ)合。

这部电影是如何用不( bù)断循环的生活细节描写( xiě)来抓住观众眼球，并且使( shǐ)得故事富有层次的呢？一( yī)個獨居老人的生活由這( zhè)麽幾個內容構成：起床、掃( sǎo)地、辦公寫作、烹飪、偶爾去( qù)酒吧坐一坐。

起床

渡邊老( lǎo)了總是夢見很多人和事( shì)，影片將他的幻想放入他( tā)的許多夢中，其中包括許( xǔ)多他正在面臨的恐懼。例( lì)如他此刻對曾經的女學( xué)生非常著迷，這讓他作為( wèi)道貌岸然的大學教授顏( yán)面掃地，也不敢面對死去( qù)妻子的亡魂，因為他作為( wèi)法國文學教授，居然一次( cì)巴黎都沒有帶他的妻子( zi)去過。這些遺憾始終纏繞( rào)著他。學生望月通知他雜( zá)誌改版，可能沒有他的版( bǎn)面了，於是渡邊幻想出望( wàng)月身邊的跟班，讓他告訴( sù)自己雜誌願意給他新的( de)工作機會。通過自己騙自( zì)己，渡邊對抗著自己衰老( lǎo)的現實以及日益崩壞的( de)人生觀。

掃地

掃地即是一( yī)種清潔，人總會在清潔這( zhè)件事情上感受到人生的( de)蛻變和昇華，覺得清潔完( wán)之後人生一定會有所反( fǎn)轉，悲觀和頹廢的日子將( jiāng)會徹底結束。然而大部分( fēn)時候這種空虛感很快就( jiù)會再度襲來，因此人類反( fǎn)覆的在清潔這件事情上( shàng)得到快感。渡邊有不少打( dǎ)掃房間的鏡頭，導演不厭( yàn)其煩的去演示這幾段，目( mù)的在於說明渡邊極力想( xiǎng)要讓自己的生活會到正( zhèng)規，不要讓家裡經常出現( xiàn)女學生的大一、修到一半( bàn)的水井以及超市買來的( de)泡菜。渴望嘗試新事物的( de)老教授卻因為泡菜太辣( là)去做胃腸鏡，所有的尊嚴( yán)碎了一地，給生活一擊小( xiǎo)耳光。

寫作

渡邊聲稱自己( jǐ)找不到演講一場就值10萬( wàn)的理由，每天照舊在電腦( nǎo)前工作，收發郵件。關於“敵( dí)”的郵件不斷出現，吸引了( le)渡邊的注意，他無從判斷( duàn)從北方來的敵人代表著( zhù)什麼，也許代表著死神將( jiāng)會降臨，或許是時代變了( le)，渡邊的認知也在快速崩( bēng)塌。在生活中的敵人是渡( dù)邊的衰老和道貌岸然，在( zài)更廣義層面上的敵人則( zé)是孤獨，也許那些幻想中( zhōng)的人從未出現過，郵件正( zhèng)是具象化渡邊和同樣害( hài)怕孤獨的人的恐懼。

烹飪( rèn)

食物在黑白色調的《生之( zhī)敵》中沒有絢麗的光彩，但( dàn)是由於烹飪的細節被全( quán)部展示，所以也讓不少的( de)觀眾覺得十分誘人。從影( yǐng)片開始，渡邊會做一些壽( shòu)喜鍋，烹飪到食用的流程( chéng)都十分考究。到最後渡邊( biān)只能每天用素食泡麵度( dù)日，甚至可以想像渡邊最( zuì)後要進入醫院靠營養液( yè)維持生命。那樣的生活自( zì)然不是渡邊這樣的人可( kě)以接受的，因此關於那些( xiē)逐漸走下坡路的經濟實( shí)力，渡邊在孤獨中不斷花( huā)費的金錢為他維持體面( miàn)更是雪上加霜。進食的鏡( jìng)頭一開始渡邊都是全神( shén)貫注享受食物，到後來他( tā)也一邊看書一邊吃飯，最( zuì)後吃完泡麵都會被一個( gè)人眼嚇得膽戰心驚。足以( yǐ)看出來渡邊心態上的變( biàn)化。

酒吧“低空飛行”

有點忘( wàng)記是不是叫這個名字了( le)，在這裡渡邊認識了熱愛( ài)法國文學的少女，年老的( de)大學教授總是被年輕的( de)文學少女吸引，到底是內( nèi)心慾望的暴露，還是極力( lì)隱藏猥瑣的夢境。少女向( xiàng)教授借錢，但是很快人就( jiù)消失了，讓教授認為自己( jǐ)好像被騙了，作為中間人( rén)的好友正好病倒了，一切( qiè)都如此的滑稽可笑。好友( yǒu)臨終之前嘟囔著“敵人即( jí)將來臨”，隨後醫院崩壞，夢( mèng)境又一次提醒觀眾。

這些( xiē)對生活細節的反覆描寫( xiě)讓觀眾沈浸式體驗了渡( dù)邊最後的歲月，一表人才( cái)的偽裝逐漸被剝離，讓我( wǒ)想到渡邊在一開始說的( de)話，拿著望遠鏡看人的話( huà)，就能看到人類醜陋的內( nèi)心。對於這個論述，我可以( yǐ)結合渡邊的葬禮上，他的( de)侄子拿著望遠鏡的那一( yī)段結尾進行論述。侄子拿( ná)著望遠鏡，遠遠的看著葬( zàng)禮上的人——與人保持一定( dìng)的距離觀察，才能發現其( qí)中的奧妙和醜惡，如果你( nǐ)加入了他們其中，也就會( huì)發現自己和他們一樣，也( yě)就很難自省。

渡邊是否有( yǒu)過自省？很難，人很容易陷( xiàn)入過去的泥沼。例如渡邊( biān)已經過習慣了自己的一( yī)場演講10萬日圓的日子，也( yě)習慣自己有一個專欄可( kě)以維持作為學者的體面( miàn)，當青春不再，身體變差，金( jīn)錢流失，被欺騙被玩弄，即( jí)將離世的時候，渡邊選擇( zé)用幻想來保護自己。他沒( méi)有辦法用望遠鏡審視自( zì)己，因而也就沒有辦法知( zhī)道自己的猥瑣與不堪。

還( hái)記得影片中段，渡邊幻想( xiǎng)家門口有一個人在看著( zhù)自己，但是那個人始終沒( méi)有出現。在結尾渡邊的侄( zhí)子用望遠鏡看向葬禮樓( lóu)上的窗戶，發現渡邊居然( rán)站在那裡，嚇得望遠鏡跌( diē)落在地上，下一個鏡頭就( jiù)是那個空空蕩蕩的大門( mén)。這是一個非常巧妙的結( jié)尾，讓觀眾雞皮疙瘩都起( qǐ)來了。渡邊似乎是穿越到( dào)生者的世界提醒侄子，不( bù)要接近這個木屋，你在接( jiē)近我最不堪的一面，不為( wèi)人知的，你也擁有，你長得( dé)和我的祖父一模一樣，所( suǒ)以你也是從另一個世界( jiè)來，我們人類逃脫不了被( bèi)審視和永遠偽裝的宿命( mìng)，可悲可笑。

2025年4月27日